仇根是个老捕快，在县衙门里任职多年。那是清朝末年，仇根满60岁那年，恰逢武昌起义，县令落马，仇根不得不扔下官职回乡。
仇根的老家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镇上有几十户人家。小镇的中心，有一棵参天古树，古树旁边矗立着一座灰砖小庙，由于多年无人管理，小庙已经变得破败不堪。
这天，仇根饭后闲逛，来到破庙前，看到一个女人带着女儿在香烛前烧香祷告。仇根认识这个女人，她是个年轻的寡妇，不久前丈夫坐船出差，不幸翻船淹死了，只留下她和女儿，靠开杂货店维持生活。
仇根不想打扰这对母女，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却看到一个肩上背着包的男人埋头走来。这人身材魁梧，目光阴沉，一时间，仇根觉得这人很眼熟，想了半天，他想起来了，这人叫涂三。涂三原来是镇上的人，很早以前就离开了镇上，到外面去谋生，现在又回来了。涂三路过小庙时，看到母女俩在烧香，阴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寡妇。仇根见此情景，不禁皱起了眉头......
过了几天，天气炎热，镇上的人都来古树下乘凉，仇根也来了，领着一个工匠，指着小庙里面。一个邻居问："仇根，你这是干什么？想把破庙的砖头拆了卖钱？"
仇根郑重地说道。"我认识一位高僧，高僧曾告诉我，我们镇上的这座小庙是一座很灵验的古庙，庙里的神灵很厉害，善恶有报。高僧嘱咐我，回乡后一定要把寺庙修好，但需要的银子太多，我家负担不起，我想请邻居们帮点忙。"
当时有两个老人坐在老树下，一个叫仇老贵，一个叫仇大福。这时仇老贵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小破庙，有什么神灵？你在官场上吃惯了外快，回来就没办法了，所以是在想办法骗老百姓的钱吧？"仇大福也帮腔。"兔子不吃窝边草，要钱不能打乡亲们的主意！"
仇根气愤地说。"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你不能亵渎古庙神灵，会有报应的！"
仇老贵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报应？好，如果真有报应，我就把裤子卖了，把钱捐给你。"说着他摇着扇子走了。
没过多久，仇老贵回来了，脸上带着笑容，对仇根说。"你猜我做了什么？我往龙眼井里撒了一泡。你不是说神明会对善恶做出反应吗？我想看看他给我的报应！"
邻居们听了他的话，都发出了震惊的"啊"声。龙眼井是一口活水井，清澈见底，老一辈人说这口井是龙的眼睛。仇根愤愤不平地说道。"你这样做太不地道了，会有报应的！"仇老贵却不以为耻，扬长而去。
报应来了
几天后，仇老贵在镇上闲逛，来到仇根家门口，扯着嗓子喊道："仇根，你给我的报应呢？"仇根在家里没说什么。这时，仇大福也来了，当着众人的面对仇老二说："什么报应，狗屁！对了，我刚才把仇老太的狗带到我家里来了，先放在笼子里养着，再把它养肥了炖狗肉火锅，我们俩喝点。"两人高兴地笑了起来。
邻居们听了都"呸"了一声。仇婆婆是个寡妇，几年前双目失明，幸好养了一条通人性的狗，捡柴烧水都由狗牵着，失去了这条狗，仇婆婆只能饿死了!
这天深夜，镇上突然鸦雀无声，一阵猪一样的叫声，人们在睡梦中被惊醒，仔细一听，叫声是仇老贵的。天亮后，人们看到镇上的大夫从仇老贵家出来，就围上去问怎么回事。大夫说："昨天晚上，仇老贵突然得了一种怪病，下身生疮流脓，凭我的经验，很难治愈，恐怕要被折磨死了。"
大家都很震惊，正在讨论时，仇大福的妻子跌跌撞撞地跑来，拉着大夫说："快去看看大福，他中邪了！"仇大福的妻子说，昨天晚上，仇大福睡得很早，半夜时分，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熟睡中的仇大福突然从床上滚下来，像狗一样爬在地上，一有动静就狂叫，凌晨时分，他又爬到狗笼子里，跟仇婆婆的狗抢食。一句话，他成了一只真正的狗。
大夫听到这里，一脸严肃地说："我不去，他的病不是大夫能治好的！"
邻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对着天空大喊："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那天，邻居们和仇根一起来到古树下，商量修小庙的事。仇老贵的老婆跟着仇老贵来了，一来就跪在地上给大家磕头，说他们家把龙眼井的水重新淘好了，还让石匠打了光滑的石条，摆在井口处。紧接着，仇大福的妻子也来了，说他们把仇婆婆接到了家里，好茶好菜伺候着，为她养老送终。仇根点了点头，说："只要你改变，神灵就会知道。"
三天后，仇老贵的病治好如初，仇大福也在一夜之间从狗变成了人。镇上的人都相信，小庙里有神灵，神灵会听人说话，看人做事。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镇上来了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他就是仇老二的儿子仇文渊。文渊曾在武昌读书并加入了革命*。他回到家乡看望父母，顺便宣传革命原则。
当文渊进入小镇时，这里很安静，只有古庙里人来人往，香火鼎盛。文渊摇了摇头，说："愚昧，愚昧！"正在叹气的时候，一个村民认出了他，喊道："大侄子，你回来了？"文渊指着小庙说："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相信这些泥菩萨？"村民们急忙捂住他的嘴。"别瞎说，你爸就是不信，遭了报应，差点把命弄丢了！"村民讲了一个因果关系的故事，让文渊半信半疑。
文渊回到家，吃饭时忍不住问仇老二。"爸，听说你干了坏事，遭了报应，是真的吗？"仇老贵喝了几杯酒，已经有些醉了，笑道："胡说八道，你爸会做坏事？不瞒你说，那是你仇根叔、大福叔和你父亲一起演的戏......"
文渊听了第二句话，放下饭碗就往外走。他很快就来到了小庙，这天是中秋节，镇上的人几乎都来了。文渊站在小庙的门口，大声说："听着，我要向大家透露一个惊人的秘密！"接着，文渊把他父亲和仇根、仇大福的戏份全盘托出，最后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仙报应，只有装神弄*的人！"大家面面相觑，惊讶道："原来是假的，那我们就得白白交纳庙钱了！"
文渊恨意未消，又来到了仇根家。仇根病了，正躺在床上，文渊虎着脸说。"老骗子你不能再继续骗下去了，回来不思悔改，却要编造什么神棍糊弄乡亲们！"仇根刚要说话，文渊接着说。"我告诉你，我今天当着全镇老少爷们的面，揭穿了你的戏码!明天我就把庙拆了，把砖头和木头卖了，把村民们捐的钱还了。"
仇根听了这话，如五雷轰顶，他挣扎着爬起来，冲着文渊大吼。"滚开，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他抓起门边的一根木棍，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仇根向寡妇的杂货店跑去，气喘吁吁，但没有停下来。突然，仇根听到一声惨叫，看到寡妇的女儿面无血色地跑出来，由衷地喊道："来人啊，涂三杀了我妈！"
仇根一个激灵，加快了脚步，远远地看到杂货店，只见涂三拎着一个布袋，若无其事地走出店门。他身上溅满了血滴，就在刚才，他残忍地奸杀了那个寡妇，还洗劫了银子和首饰。
仇根挥舞着木棍，喊道："住手！"
涂三斜眼看了看仇根，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镇上多是老弱妇孺，在他眼里是亡命之徒，不过是些蚂蚁，他想掐死谁就掐死谁。他没有理会仇根，只是看着前方说："这小兔崽子跑得真快！"他要追赶小姑娘，斩草除根!
涂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个被通缉的逃亡者。当年，他离开镇子，投奔了土匪，仇根当捕快时也参与了抓捕，但涂三心狠手辣，行踪诡秘，要抓捕他谈何容易？后来，天下大乱，涂三想，乱世之中，哪还有人管他的事，于是现身说法，回家去了。
回到镇上，那个年轻漂亮的寡妇成了涂三眼中的猎物，正准备劫色劫财，但看到古庙里活着的报应，他害怕了，迟迟不敢下手。谁知，后来文渊当众说出了"报应"的秘密，涂三也在场听到了，他高兴地仰天狂笑三声。
涂三转身回家，换上一把尖刀，直奔寡妇的住处，进门就拖住了寡妇。寡妇拼命挣扎，涂三二话不说，拔出刀来，将寡妇奸杀。寡妇的女儿逃命时，本能地朝小庙的方向跑去。
小女孩跑进小庙，她经常跟着母亲在庙里烧香，知道香案后面有一个隐蔽的小洞，就从这个小洞出去了。涂三远远地看到小女孩跑进小庙，飞快地追了过去，但没有看到人，他一边大喊"出来"，一边四处打砸。终于，涂三找到了那个隐蔽的洞口，却怎么也过不去，一气之下，他转过身，举起沉重的香炉，狠狠地往小洞的后壁上推了过去。
只听"哗啦"一声，庙的后墙倒塌了，一块石头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涂三的头上，涂三的身体顿时瘫软下来，紧接着，庙顶上的一根屋脊断裂掉落，锋利如刀的木牙插入涂三的双腿。
这时仇根赶到，他举起木棍，狠狠地打在涂三的膝盖上，涂三像狗一样蜷缩在地上。
仇根说。"你犯的案子，几个人头都不够砍的，可惜我没有公文，你不能受刑！"仇根恨恨地说，“不过，你的腿已经废了，以后只能像狗一样在地上爬了！"
这时，文渊也赶了过来，他惊讶地瞪大眼睛，仇根对他说。"你父亲说的是真的，所谓的报应是我们一起演的戏。在这些年的战乱中，王法就像一张废纸，拿什么来震慑不法分子，保护村民？只有让一些无法无天的人相信头顶三尺有神明，做了坏事会受到惩罚，就不敢胡作非为，伤害无辜了！"
文渊听了，低头思索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