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家不在海边,没有澎湖湾那样的白浪、沙滩,也没有海风、椰林。外婆的家在粤西丘陵地带的一个小山村,名叫风树角。
风树角一带是客家移民的聚居地,讲的方言叫涯(哎)话,事实上就是客家话,只是有部分词汇和发音受周边语言的影响,与粤东等地的客家话有了一定的分化罢了。据说,在客家人迁徙的历史上,从中原辗转南迁的后期,有部分人从闽西、粤东迁到了粤西南等地,这些讲涯话人的先民就是宋朝以后来自福建西部旧汀州府和粤东旧嘉应州客家话地区的,他们到了粤西后,聚族而居,开发山区丘陵土地,保留了客家的语言、习俗。
我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外婆家是没有小红帽和大灰狼的,那是安徒生老爷子逗你玩的罢了。外婆家到处有山水的熏陶与浸润,出门是惬意的田园风光,树木葱茏,鸟语花香,就像一个天然的乐园,乡野的孩子们到处乱蹦乱跳,爬树捉鸟、粘知了、抓辣鼻虫(臭鼻虫),到河里捕鱼虾,去山里摘山稔,去田里抓老鼠、捉青蛙,拔别人地里的花生吃,摘人家树上的荔枝啖,偷村民菜园的西红柿尝,光着脚丫在村巷竞跑,赤条条地跳进山塘、小河里戏水……我的童年充满了乐趣。
(小时候与外婆、姐姐和表妹的合影)
外婆的风树角虽然没有一片海蓝蓝,但那青山环抱、绿水缠绕、远翠浮空、平畴如画的诗意底蕴,也满满的足以让你坐在门前的矮墙上一遍遍怀想。
小时候外婆村有3个生产队,分别叫风东队、风西队和风中队。风东队在村东头,风西队和风中队在村西边。村西边有4口水塘,最大的叫大塘,与东队塘紧挨着的叫公木塘(音),在禾坛(村民晒谷的平台)旁边的叫禾坛塘,还有一口最小的叫塘仔。大塘和禾坛塘的水质相对要好一点,这两口塘是孩子们的天然泳池,我小时候就经常去那里戏水。大塘约有四、五十亩地大,宽阔的水面碧波荡漾,在近村口的塘边有一个石块阶梯,供村里的媳妇们洗衣服用。通常一大早就有人端着衣服到水塘边来洗了,媳妇们一边搓衣一边聊天,你一言我一语的,很热闹。塘头还有一口水井,水井不深,清澈见底,常年不竭不溢,井底有几条鲤鱼在悠哉游哉地游来游去,那是村民们放养在井里清理水藻的鱼。除了清理水藻,鲤鱼也可以起到监测水质的作用,因为鲤鱼对水质的要求比较高,如果水质一旦受到污染,鲤鱼就会生病甚至死亡,所以小伙伴们都说那是防止坏人、防止台湾特务投*而放养的鱼。我从小就是喝这井水长大的,小时候常跟着妈妈去井里挑水,在妈妈背后屁颠屁颠地跑着。4口水塘中要数塘仔的水最脏,没人会去那里玩水,不过塘仔倒是钓鱼的好地方,塘边有一颗高大挺拔的龙眼树,那是一村民的老祖宗栽下的,应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三四个小朋友手拉手也抱不过树干根部,宛如一把绿色的巨伞撑在塘边,周围是茂密的竹林,即使炎热的夏天,在塘仔钓鱼也非常阴凉,我们小孩子经常挖一些蚯蚓做鱼饵,拿去塘仔垂钓。
外婆村有2条小河溪环绕,小的一条刚好从外婆家旁边流过,我们叫它水圳,当时根本不知道水圳是做什么用的,只是跟着大人们叫罢了。其实,水圳是一条灌溉农田的支渠,水从几公里外的武陵水库沿着干渠流经下高村、秋风江、石滩、香元下几条村庄后,才流入这条支渠。水圳的水还算洌清,平时也有住在附近的村民到水圳上洗衣服,因为水浅不怕被溺,一些小一点的孩子会在水圳里玩水、捉小鱼虾。村的西北边还有一条大一点的小河沟,我们叫它大坑,好像是建设兵团修来灌溉还是怎么的,不记得了,但大坑对西北边的农作物灌溉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村北边的大垌有一大片平整的农田,全靠这条大坑灌溉。大坑的鱼虾也会多一点大一点,大人和大一点的孩子都喜欢去那里捉鱼虾。
外婆村的周边也很多山,山虽不高,就一些小山丘,但到处长满了山稔树。山稔树四季常绿,每年暮春山上的稔花就开了,花色或白或粉,粉白相间,美而不妖,甚是好看。到了农历七月,便是山稔子开始成熟的时节,熟透的山稔子是紫黑色的,像一颗颗黑珍珠挂在山稔树上,味道清甜可口,这个时候就是我们小孩子最快乐的了,小伙伴们就会成群结队到山中去采摘山稔子。采食山稔子虽然高兴,但也有点怕,因为山稔多而熟的地方,往往会有*蜂在地上结窝,如果不幸被*蜂蜇了,马上就会红肿起来,特别的疼。
外婆村的树木比比皆是,有苦楝树、尤加利树、台湾相思树、缅茄树、菠萝蜜树、*皮果树、荔枝树、龙眼树……一年四季,绿意盎然。当夏天来了,看到知了爬在树上唱歌,我们就用竹竿头粘上自己熬制的黏胶去粘知了。看到哪棵树上有知了,就走过去将竹竿悄悄靠近知了,待相距只有几厘米时迅速前伸粘住知了的翅膀,便可以成功地将知了抓获,任由知了扑腾着双翼尖叫也只是徒劳,我们就这样收获着一只只会唱歌的知了。抓辣鼻虫也是小伙伴们的一种乐趣。辣鼻虫又名臭屁虫,学名叫蝽蟓,是一种小甲虫,有翅膀飞,但飞不高也飞不远,一般栖息于荔枝树或龙眼树的花枝上。它们的尿液异常*辣,能将果树新结的果子损坏,是害虫之一。如果不慎被辣鼻虫的尿液射中皮肤,会把皮肤烧得焦*、红肿,若射中眼睛,可重致失明。但辣鼻虫的尿液极其稀少,我们不怕,常常将辣鼻虫抓来剪掉翅膀,去掉屁股,再将弄碎的萝卜干塞进它肚子,插在一根小小的竹签上,用火烤来吃,味道好极了,是小伙伴们喜爱的零食。
外婆村平畴沃野,稼穑蓬勃。到了水稻收获的季节,收割后的稻田里总会不时有田鼠在窜来窜去,让我们这些孩子们嘴馋。于是,小伙伴们就会结队去田里捉田鼠。田鼠一般藏在田基里,我们就沿着田基到处找鼠洞,找着了就搬来干枯的稻草放在洞口处,点上火,用扇子扇,让火烟把它们熏出来。等田鼠被熏出来时迅速拿袋子罩住,然后就可以做“烤田鼠”了,将田鼠的皮剥去,放在铁架上烧烤即成了孩子们的美味佳肴。
山村就这样天然、原始、快乐,想念儿时的童趣,想念外婆的风树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