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源宴席 [复制链接]

每期给你开个

严肃而高级的玩笑

宴席，大约发明于汉代。老祖先们一开始是坐在蔑巴席子上拈肉吃伙食的，后来精灵*儿些才发明了桌椅板凳。席子退役，这个席字却留存下来。我大汉民族是个靠血亲连接的人情社会，要是主人家动用各种资源大办席桌，他一定想利用这种社交方式联络人情。你说，我们中国人还有啥子事情在酒桌子上整不成的呢？

幼时，我们也随大人吃过一两回九大碗儿，也就是今天所谓的宴席，一两桌那种。那时摆的是八仙桌，四四方方，四根板凳，两人一方，主宾坐在上八位，周遭是陪客和说了要算的主人。三蒸九扣，算是当年最高级。眼见碟盏之中的肥大坨，我们巴望有点瘦的在上面，哎呀，没有也将就啦。肥肉整进嘴巴，舌头儿一顶，一股亲切的猪油喷射而出，滋润你的唇齿，如领袖思想闪着金光。猪油的味道无疑是这人世间最美的滋味，如一股暖流温润我们饥饿的心房，感觉像是学习领会了重要思想。酥肉、甜烧白、咸烧白、肘子、熬锅肉，实打实的硬菜，杀槽得很。半饱时分，我们心生同情，万恶的美国资本家宁肯把牛奶倒进阴沟，也不拿给农民、工人，你说他们有好可恶。哎呀，美国无产阶级咋不起来武装斗争，星星之火可以点燃嘛。

那时九大碗儿全是自家操办，时髦说法叫DIY，没想到这种习俗一直沿袭，至今不停。我请教过几位熟人，为啥不进馆子呢，自己动手岂不麻烦？人家的回答是这样的，小地方的人，哪像你们大城市那么多事。我们有的是时间，自己办席既节约又闹热，吃得又实惠，肯定是要自己动手整。这样，无论城乡，盐源红白喜事都没有酒店饭馆啥子事，他们挣不到这个钱。恕我孤陋寡闻，也不晓得其他地方有没有这样的习惯和操持，也许有，也许已经非常少见。

盐源之宴席一般这样整起在。一家人没好大点儿个地方，只能去租个地盘。所谓场地，人家原本是开农家乐或饭馆的，租给你，由你当家。通常情况，举办正席前一天下午三点前，就要把场地拿在手上。要是40桌以内，那就收你到；要是超标，超一桌加收20。算上麻将，办一台宴席场租至少。宴席前一天下午，大家开始动手操办。其实，在此之前，主人家的至亲好友已被邀请过来帮忙啦。十二点，先到办宴席的地方吃顿闲饭。这个闲就是帮闲的闲，要出力气的。闲饭的菜单这里有一份：回锅肉、乱刀肉、红烧排骨、青椒肉丝、凉拌猪耳朵、小酥，凉拌*瓜、素炒莲花白、土豆丝、炒凤尾，酸菜血旺汤，六个荤菜四个素菜外加一个汤菜，远超我*四菜一汤的接待标准。前来吃闲饭的人越多，说明主人家越有人脉，亲戚朋友给面子，主人家自然有面子。

此时，根据主人家制定的伙食标准和席桌总数，各种所需食材已经采买回来。主家请来的厨师闪亮登场，指挥帮闲的亲朋友好，择菜的择菜，洗菜的洗菜；有的杀鸡，有的扯毛；有的切丝，有的切条。总之，为第二天的正席准备材料，为大师傅打下手。据说，这些大师傅专门给人操办九大碗儿，一般带几个听用帮厨，他们的工钱按桌收取，一般每桌20到25元，这要取决两个条件，一是主人家的谈判技巧，一是厨师的手艺名声。这些厨师的手艺也在与时俱进，他们平时用心学习，迅速掌握新菜，好让自己增加竞争软实力。

宴席的菜单是这样安排的，十五个菜，这是盐源宴席标准样数：坨坨牛排，其他地方应该莫得；麻辣鸡块，家常而大众；百合元子汤，加百合是不是更高级些呢；卤猪脚，名字粗鲁但扎实；牛蒡子炖排骨，牛蒡子算不算地方特色呢；韭*蛋卷，这是最受大众喜爱的一道菜，工序复杂，老年人最爱；麻辣桂花鱼，加上水产品明显是为了提高档次；泡椒鱿鱼丝，鱿鱼代表海鲜，增加点儿大海的味道；腌鸭子，下酒小菜；龙眼儿八宝饭，传统菜式，历久不衰；小笼包，不说啦；石花菜拌豆腐，小菜；素炒茶花菌，是不是茶树菇呢；清烧山药，好多人认为山药补人；薯条，不中不西的意思。你看，十五个菜，要是当天现弄，怕是来不及，所以提前一天完成大半。

这几天，盐源的猪儿肉大约在25元左右，比成都便宜一些；土鸡大约25块，也比我大成都相因。现在办这样子一桌，总的花费大约在5、元，要是杀馆子，莫得小，你咋个走得到路呢？

这种宴席，一般特指婚宴。盐源有个非常古怪的习俗，当天要拿老人公祭旗。大家会把他老人家整成大花脸，红脸灯儿打起，口红擦起，裙子笼起，像个疯子一样，然后随便戏耍。这位受尽折磨的老人公不能说半个不字，更不能生气、反抗或者拂袖而去，必须高高兴兴的样子。我一直好奇这样怪眉怪眼的化妆，所为者何？可惜没找到答案。这一回，有位同学回答，这是因为人家儿子女儿结婚，亲朋好友们只认得他们的爹妈老汉儿，所以只好把当父母的抓来捉弄一下嘛。不过捉弄的办法很多，为啥这种化妆游戏成固定模式，而且沿用今天呢？

好啦，盐源的宴席就是这样。无论你贫穷还是富裕，几乎无一例外，全由自家操持宴席，实惠而实在。它不是一顿简单伙食，而是一次亲朋社交，一次习俗演练，一次文化洗礼。它悄悄眯眯告诉你，嘿嘿，我不光是一桌席，我有传统、有来历，非常之高级。（图片摄影：刘树章）

鸣谢：四川大学信息安全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