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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越南伯婆,请一路走好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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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越南这个国家,相信很多人都有所了解。其实早在公元前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又派大将任嚣和赵佗领兵30万大军,南征百越,并将整个岭南地区纳入其帝国版图,然后在那里设立了南海、桂林、象郡三郡,而越南北部,那时叫骆越,就是中国象郡其中的一部分,这应该是越南隶属我国最早的记录了吧。

一百年后,也就是公元前年,南越丞相吕嘉造反,在番禺城外全歼了汉武帝派去展示汉朝威仪的名汉军仪仗队。汉武帝大怒,立刻派伏波将军路博德和楼船将军杨仆等五名汉将率10万大军,兵分五路,消灭了南越国,并在越南北部和中部设立了交趾、九真、日南三郡。所以到现在,在我们广西有些地方还把越南人叫“交”(壮语)。

此后,在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里,越南北部一直都是我国的直属领土。一直到五代十国,我们中国四分五裂,越南(当时称安南)才脱离了我们中国的控制。

到宋朝时,宋太祖赵匡胤承认越南为中国的藩属国,而非直属领地。

明朝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又派大将朱能、张辅和沐晟领军80万南征安南,并用不到一年时间就收复了安南,并将安南再次改为交趾,同时还设置了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再次对越南进行了直接统治。只可惜,明成祖死后不久,安南又脱离了大明王朝,恢复了独立,建立“大越”国,再一次成为明朝的藩属国。

中越边境街的越南商贩。

年,清军入关后,越南又成为清朝的附属国。直到年,中法战争结束后,清政府与法国签订《中法新约》,才放弃了对越国的宗主权地位。至此,越南最终结束了与我国中国两千多年间的隶属关系。

正因为越南与我国山水相连,并且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所以才有很多越南妇女愿意嫁到我们中国来,做中国的媳妇。而我的越南伯婆就是其中的一个,村里人都习惯叫好“交婆”(壮语译音)。

尽管我的越南伯婆已经去世20多年了,但对于她的记忆,我还是印象深刻,对于她的形象我还能依稀可见,不是那么的模糊。

伯爷(我爷爷的大哥)和我爷爷尽管是亲兄弟,但在成家后却分在不同的经联社里,爷爷(也就是我们家)被分在江贯屯,而伯爷他们家却被分在了马羊屯,两屯之间相隔那么七八百米这样,所以两家之间经常串门也就成了家常便饭的事了。

在我们的传统印象里,越南姑娘一般不会长得很高大,大多都是比较矮小。但是我的那个越南伯婆却不一样,她长得高大健硕,大概有一米七以上,皮肤也很白嫩,不像很多越南人长得黝黑。加之她身体健壮,所以看上去显得有点威舞,给人有一种泰山压鼎的感觉。

中越边境街的越南商贩。

我不知道我的越南伯婆是什么时候嫁到我们中国来的,只记得我的爷爷曾经跟我说过是搞生产队的时候就来了。所以这样算来,这应该是六七十年代的事情了。因此,据说在文革时期,我的越南伯婆还为此被扣上了个“越南间谍”的帽子遭到批斗过。

我伯爷大概比我那个越南伯婆年长20来岁那样。当时她嫁给我伯爷的时候还比较年轻,应该是一个比较漂亮的老龄妇女了。也不知道我的伯爷是怎么娶到这么漂亮的越南媳妇。那时我的伯爷应该也有五十多岁了,并且还是一个结过婚、生过仔,丧过偶的中老年人,还能娶到这么漂亮的人做老婆,实属万幸。

至于我伯爷是如何娶到我那越南伯婆这段历史,我没有从我的爷爷那里得到解答,因为那时候觉得很正常,没有什么稀奇,所以也就没有去问。直至今日,也只能成为个谜,很是遗憾。但不管怎么样,她确确实实成为我伯爷的媳妇,成为我们家的伯婆。

尽管越南伯婆没有给我的伯爷留下一儿半女,但我们眼里,却始终把她视作是我们的亲奶奶一样看待。她对我们每个孩子也都很温柔,很疼爱,充满善意。我们也都很喜欢她,因为久不久她总能给我们小孩子带来一两颗糖果之类的东西,让我们品尝,这在那个年代里实属稀有物啊,更是难得拥有。

我伯爷和他前妻共育有两儿四女,大儿子早夭。二儿子后来还成为了国家干部,被调到外地工作远离家乡。四个女儿也都已先后成家立业。所以,在我越南伯婆嫁给我伯爷的时候,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位老人了。

等待着过边关的越南商贩。

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的越南伯婆也不例外。在我的印象里,我的越南伯婆每天总是穿着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而且远远地、你就能闻得到一股浓浓的香水味从她的身上朝你扑面而来。这在她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里显得有点不相对称,但那时孩童时候的我们还是挺喜欢闻这种味道的,因为这确实很香很香……

由于伯婆种种不合时宜的举动,加之她又是外来人,所以久而久之就会遭来同村人异样的目光,甚至是仇视的眼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越南伯婆被村里一些别有用心的恶人扣上了会耍类似于泰国“降头术”的一种巫术(我们壮语叫“午鬼”,据说是一种能致人死亡的巫术)的帽子。

中越边境街的越南商贩。

关于这种巫术的传说,我小时候听大人说过一次。据说我们村当时有一个人去隔壁村的一个朋友家串门,但是他的朋友不在家,结果是他朋友的老婆用大鱼大肉款待了他。之后友人返村时刚好在半路遇见了其朋友,那朋友就问他在他家吃了什么?那人就如实回答说有鱼也有肉,友娘招待得很好。友仔一听感觉大事不妙,立即把他拉回家,让他老婆施法把他友仔吃下去的东西给吐出来,结果吐出来的全部是一些木屑……

大家听了这个故事之后,可能也会感有点毛骨悚然,再加上一些人为的夸张,使得会玩这种巫术的人变得更加的玄乎其玄。至于泰国的“降头术”这种巫术,大家可以上网百度搜索一下便有所了解。总之,会这种巫术的人是最遭人讨厌的,甚至会成为全村人的敌人,人人避而远之。

所以,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我的越南伯婆开始越来越不受人欢迎了。全村人开始疏远她,不跟她往来。甚至是我们自己家的人,也开始有点怕她。害怕一不小心,遭到她暗算——施用法术,结果不明不白地死去。

但她好像不知道别人在忌讳她,排斥她。每每和别人相遇时,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先和别人打招呼。而有些路人看见她,则是远远地就避开她。

她每每有什么好瓜果之类的东西,他们自己家吃不完总是要拿来分给我们。但是我的爸妈却害怕伯婆送的这些东西,叫我们小孩不要吃。

但小时候的我们,缺衣少食的,有吃就已经不错了,哪还管它什么法不法术的。三下两除二地就把它干掉了,越南伯婆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等待着过边关的越南商贩。

那时候的越南伯婆总是不缺这些水果的,因为她家的四周都种有木瓜、龙眼、木菠萝、地菠萝、柚子、香蕉等水果,所以一年四季水果几乎是不断绝过的。而且由于村里的人都传说她会巫术,所以她家的这些水果即使成熟了也没人敢去偷的。

这些东西在现在看来不值几个钱,但在那个年代,却能拿到集市上卖,换来几个钱补贴家用。还好,镇上的人不认识我伯婆,更不知道别人所说的、强加在她身上的所谓的那种巫术了。要不然,她所种的这些水果在市场上也是卖不出去的。

由于她无儿无女,加上她勤劳聪慧——家里经常有水果拿到集市上去卖。所以在那个年代,在我的印象里,她家是比较“富有”的。我记得八几年的时候,我伯爷家就拥有了一台收音机——一台像砖头那样大小的黑色收音机。所以我每次去她家串门的时候,远远地就能听到收音播放的声音。但是收音机里播放的内容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因为她接收的是越南频道,所以我们听不懂。

九十年代,我的伯爷先行一步西归。家里就只剩下越南伯婆一个人了。因为无儿无女,此前还能和伯爷一个人说说话,聊聊天,伯爷去世之后,她就孑然一身,变得孤苦无依了,而且一个人还要承担家里的一切农活。所以每逢到“双抢”季节(农村里农忙时期最繁忙的季节,抢着收割春播的农作物,完了又抢着播种秋季农作物。)我们都会主动去帮她,而每次我们也都能够满载而归。

两千年之后,我也外出谋事。有一年,我回老家来。在村口上遇见她,只见她弓着腰,步履蹒跚地在慢慢向前走路……我这时才突然间感觉到,我的越南伯婆真的老了。我也不敢想象,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到这些,我突然间感觉到我再也写不下去了,泪水开始模糊了我的眼睛……想想当年,越南伯婆年轻的时候,嫁给我伯爷,曾经风光一时,结果到老了,却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连个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或许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宿命吧!

两年之后,我再次回家。我的家人告诉我,越南伯婆已经去世了。

据说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天夜里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天亮后。住在越南伯婆隔壁的一个唐叔,见越南伯婆家门好几天都是紧闭着,才撬门进去查看。结果发现越南伯婆躺在地上,身体僵硬,已经去世多时了……

由于越南伯婆无儿无女,按照我们当地习俗,不能土葬,只能拿去殡仪馆火化。所以在她去世的当天,我的唐伯父就从县城里叫来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拉去火化场火化了。之后把她的骨灰撒向江河。据说这样做,可以让她的灵魂随着河流,回到越南去。

后来我们在整理她遗物的时候,发现有个箱子,我们以为会有什么贵重东西,结果却发现是一本胡志明语录和一本印有越南国旗的小册子。想不到越南伯婆远嫁到我们中国几十年来,心心念念始终忘不掉的却是自己的国家——越南。

想到这点,越南伯婆的形象立刻在我的心里变得高大起来。是的,作为一个公民,不管他身份如何,不管他身在何方,去到何处,都不应该忘掉自己的国家,哪怕他仅仅是一个普通公民,就像我那越南婆那样,也不应该忘记自己的国家,这是作为一个公民最基本的道德水准。

对此,按照习俗,我们也把她心中所信仰的东西也一并给烧了,算是物归原主,让它们和越南伯婆一起回到越南去吧!

最后,祝我的越南伯婆在返回越南的路上,一路走好!

文/小慧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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